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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
^^头像感谢@RAVEN

[右露]Who Killed Ivan·Braginsky(下)

CP上的右露无料,含米露英露立露普露

雷点不高不要点



四 温馨之家

 

仅仅因为亚瑟·柯克兰的一句话,温馨之家疯人院的案子被搁置了。路德维希还没来得及开口,局长就摆摆手,把他一肚子的疑问打了回去:“显而易见,这是自杀。”

“你不必太沮丧,”同事王耀安慰他,“这种事不常有,但也不罕见。从好的方面想,布拉金斯基也许真是自杀呢?”

“去掉那个‘也许’!”基尔伯特大声说,“路德,每一份调查报告和证据都将凶手指向他自己。”

“那可是疯人院,”费里西安诺说,“我想我在那里活不过一星期。”

“真不明白,”路德维希不可置信,“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事实如此,贝什米特。”王耀替他泡了一杯茶,“你拥有的证据太少了,而显然,那位亚瑟·柯克兰先生的话比你的证据有力得多。我光是在花店报出他的名字,店员的神情就庄重得好像见到了上帝。”

“他来得真巧。”路德维希说,“从英国到这儿起码得用三天。”

“你和他说这个没用。”基尔伯特耸耸肩,“你瞧,我们的路德维希警官又有了新发现!”

“见鬼,我们可是警察!”

费里西安诺拍了拍路德维希的背,笑着说:“当然啦,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会帮你的。只是……你现在要从何查起呢?英国人领走了琼斯,领走了尸体,连水晶天鹅都摔碎了,噢,还带走了局长先生的良心。”

“他显然忘了一件东西。”王耀说,“我想贝什米特先生可以去证物存放处碰碰运气。”

三人目目相对,路德维希露出惊喜的笑容:“王先生,非常感谢!”

“别这么叫我,”王耀说,“我只是可怜那位孤苦伶仃的布拉金斯基,死后还要被人欺负。”

“当然,我会查出真相的。”路德维希说着,朝门外跑去。

 

温馨之家疯人院依旧站在冷清的下城区,与灰败的天空遥遥相对。爱德华·冯·波克蹲在铁门前,一粒一粒地喂地上的灰鸽吃玉米,这似乎是他难得的休闲时刻,而路德维希不得不打破它。他走上前,看着爱德华的笑容从脸上褪去,“波克医生,下午好。”

“您好,警官。”爱德华的语气硬邦邦的,“好久不见。”

灰鸽扑腾着翅膀飞远了,爱德华收起玉米袋子,问:“您来有何贵干?”

“是关于伊万·布拉金斯基一案。”路德维希说,“我想与罗利纳提斯医生谈一谈。”

“可我以为你们已经谈过了,”爱德华说,“而且,那件案子已经有了结论,不是吗?自杀,真是令人出乎意料,我还以为布拉金斯基先生对他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那并不是我下的结论,离真相浮出水面还遥遥无期。我已近掌握了一些证据,有了一些推测,现在我想找罗利纳提斯医生谈谈,好快点了结这桩案子。”

爱德华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位警官。于是他说:“好的,请跟我来。托里斯还在为病人们检查,您需要等一会儿。”

“没问题,我有时间。”

路德维希被领到上次的那间房间,爱德华为他倒了一杯水,水面上还浮着灰尘。他们坐下,开始谈论天气和时事。爱德华问起路德维希的笔记本,说那看起来非常眼熟。“像某个品牌,”他说,“但我不是太确定。”

“这个是我哥哥送我的礼物。”路德维希说,“他曾去欧洲待过一段时间。”

“我想这本笔记本应该是柯克兰家族的。”爱德华说,“您看,扉页上有个标志,那是他们家族的族徽。这可是稀罕货,警官。”

路德维希惊讶地问:“柯克兰家族?”

“没错。在英国,现任家主是亚瑟·柯克兰。”爱德华解释,“您不知道吗?他几乎把整个英国都捏在手里。”

“您真的不是看错了吗?”路德维希说,“我想我的哥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我不会认错的。”爱德华笑着说,“我曾有幸见过实物,和您的一模一样。这个族徽不罕见,柯克兰家族下的眼镜上就有,一号大街上的店里有卖,最便宜的也要一百美元。”

“是吗?我想我回去该问问他这本笔记本的来历。”路德维希说着,想起了阿尔弗雷德·F·琼斯那副看起来与他的打扮格格不入的眼镜,还有基尔伯特的朋友,举止矜持刻板的钢琴家,他的鼻子上也架着一副。

路德维希刚想继续说什么,一声叫喊打断了他。莱维斯·加兰特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战战兢兢地说:“爱德华,托里斯在找你。”

“他有什么事?”爱德华一边起身一边问。

“他让你快点去,我也不清楚。”

“好吧。”爱德华说,他对路德维希略带歉意地点点头,踏出房间。

路德维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隐隐察觉到不对。他看着莱维斯,说:“您好,加兰特医生。”

“贝什米特警官。”莱维斯说,“您怎么来了?”

“我来见罗利纳提斯医生,为了伊万·布拉金斯基的事。”路德维希说,“怎么?他现在有麻烦吗?”

莱维斯摇摇头,犹豫地在门口踱了几步。他迟疑地说:“事实上……”

“怎么了?”

“不,没什么。”莱维斯说,“没什么。”

“加兰特医生,您介意抽出些时间和我聊一聊吗?”路德维希眯起眼睛,“聊聊布拉金斯基先生。我对您上次的话很在意,也许您能给我一些帮助。”

“我当然乐意,警官。可布拉金斯基先生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恰恰相反,”路德维希说,“案子的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莱维斯顿了顿,说:“警官,您在怀疑我们,是吗?”

“不,完全不。”路德维希说,“为什么这么想?其实我来只是为了取一样证物。你知道是谁去纽约警局拿回了布拉金斯基先生的遗物吗?”

莱维斯突然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遗物。布拉金斯基先生怎么会有遗物?”

“他当然有。”路德维希说,“加兰特医生,请您告诉我。”

莱维斯的脸色惨白,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又看着路德维希严肃的表情。最后,他闭了闭双眼,快步走到他眼前,将藏在身后的一本相簿塞进路德维希怀里。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遗物。”他的声线都在颤抖,“我要走了,警官,抱歉。”

说完,他逃离了房间。

路德维希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相簿。它已经有些旧了,落满了灰尘,还有划痕,薄得不可思议,还染上了几滴血迹。他将它捏在手里,听到心脏砰砰直跳。路德维希想,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你该离开了。可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或是房间里的空气压得他没法行动。他不知道一本相簿可以这么重。

“贝什米特警官。”

一声疲惫的呼喊将他拉回来。托里斯·罗利纳提斯站在门口,看起来像刚从棺材里走出来似的憔悴。他的绿眼睛此刻成了台阶上的青苔,毫无生气,浓重的黑眼圈告诉路德维希,他这几天睡不好。

“我听说您想和我谈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现在来了。您想说什么?”

路德维希眨眨眼,一下子无从应答。托里斯看见他手里的相簿,无力地笑了笑:“还是说您现在不想和我谈了?”

“抱歉,罗利纳提斯医生。我只是想了解真相。”路德维希说,“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掌握的证据。”

“无妨,警官。”托里斯说,“他们通知我案子结了,我就去取回布拉金斯基的东西。这本相簿是他带进疯人院的,一直放在他的枕头底下。他每天都会拿出来看,我想这是他的精神支柱。刚入院的那段时间里,只有看见相册的时候,他才能冷静下来。那么,您现在要它又是为何呢?”

“我想了解真相。”路德维希重复,“布拉金斯基不是自杀。世上没有这么离谱、诡异的自杀,您也应该是赞同我的想法的。”

“是啊,伊万很坚强,他不会放弃的。”托里斯幽幽地说,“真的是这样吗?”

路德维希看着他:“医生,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托里斯叹气,“您如果是说每晚都能梦见伊万的话,那不算什么,警官。他只是在梦里对我哭泣,诉说自己的不甘与不幸,诅咒每个伤害他的人,诅咒他的命运,诅咒他自己。他的哭诉就在我的耳边,我摆脱不掉,也安慰不了他。他哭着哭着,就会掐住自己的脖子。‘我真恨你!’他说,然后使劲扼紧喉咙。我阻止不了他,警官,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脖子掐断,鲜血留了一地。可伊万还在哭泣,他在忍受痛苦,他在受折磨,也折磨着我。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路德维希感到巨大的压力又重新朝他袭来。托里斯笑了一声,嘴角扭曲起来:“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布拉金斯基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他是恶魔!谁接近了他,谁就不得安生!他应该孤独!应该寂寞!他应该被关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

“告诉你吧,警官。我骗了你,布拉金斯基根本从未主动接受过治疗,什么乐观,什么积极,都是放屁!他伤害每一个他能接触到的人,把他们搅得一团糟!”托里斯激动地大喊,又突然安静下来,“他是个变态。看看那本相簿吧,警官。”

路德维希猛得站起来,托里斯直勾勾的注视让他害怕。他想道别,但他无法开口。托里斯的语气冷冰冰的:“您要走了吗?”

路德维希仓惶离去。他跑得飞快,好似慢一歩就会被拖进身后的深渊。他手里的相簿像一块火热的砖石,重得几乎拿不住,于是他松了手,相簿掉了,他一脚踩了上去,摔倒在地上。疯人院的水泥地又硬又潮,路德维希撑起上身,四处摸索掉下的相簿。

“嗨。”

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枯瘦,黑黄,沾着脏兮兮的灰尘。路德维希抬头,看见一张凹陷的男人的脸。

“嗨。”他又重复了一次,举起手里的相簿。

路德维希艰难地开口:“那是我的。”

“不。”男人说话一字一顿,语调奇怪,“是万尼亚的。”

路德维希愣了愣。

“万尼亚。V-A-N-Y-A。”男人好心地拼给他听,又翻开相簿的第一页,指指那上面的名字:伊万·布拉金斯基。

除了阿尔弗雷德·F·琼斯之外,路德维希还没听过别人这么叫他。男人自顾自地笑起来,衣服上的名牌一晃一晃的。也许是个病人,他想。

“你好,先生。”路德维希站起来,“请把那个给我。”

“万尼亚去哪儿了?”男人问,“大家都在等他。”

路德维希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先生……”

“大家在等他的服务,万尼亚去哪儿了?”男人说着,左右看了看,“他在哪儿?”

“什么服务?”路德维希问。

“大家要一起治疗万尼亚。”男人说,“他都有两天没吃药了。”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快要昏倒在这里了,他说:“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个。”男人伸出右手,他拿着一个杯子,里面装着半杯乳白色的液体,“万尼亚的药。”

路德维希摇摇头:“我不要那个,先生。”

“他得吃药。”男人说。

路德维希无奈地接过杯子,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接着,他的眼睛瞪大了,他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然后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把杯子扔到地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厌恶情绪,他感到一阵反胃。

那是放置了两天的男人的精液。

路德维希扶着墙,试图将这一恶心的事实从那他脑海中抹去。药?去他娘的药!谁会拿这个当药?“见鬼。”他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你他妈到底是谁?”

男人有些生气:“你把万尼亚的药弄翻了。”

“那是药?什么见鬼的药?”路德维希大吼,“你们真是一群疯子!”

“贝什米特警官。”爱德华·冯·波克从他的身后走出来,“请冷静。”

“很好,波克医生。”路德维希失控地喊道,“我有理由拘留你,还有加兰特医生和罗利纳提斯医生,你们在这儿干的肮脏勾当够多了!你们喂病人吃什么?布拉金斯基在这儿喝了一年的精液吗?能治好他就有鬼了!你们才是疯子,彻底的疯子!”

“请冷静一下,警官。”爱德华面无表情地说。他看了眼男人,从他手里抢过相簿,又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关进病房。门开的一瞬间,路德维希看见病房里有四五个赤裸着身体的男性。

爱德华锁上门,转过身,平淡地说:“想谈一谈吗?警官。”

“不,我们谈得够多了。”路德维希说,“接下来的事在警局里解决就可以了。”

“你会想谈一谈的。”爱德华说,“关于伊万·布拉金斯基。我可以解释这一切。”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爱德华笑了笑:“无意欺骗您,警官。但您得相信,我这都是无奈之举。在疯人院工作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我和我的两位同事同时管理着上百号病人,我们的压力很大。谁来关心过我们呢?”

“不要狡辩了,波克。”路德维希说,“你们在虐待病人,你们践踏他的自尊。”

“不是我们,警官。要论始作俑者,您应该去找A·F·琼斯先生,是他把布拉金斯基送到这里来,告诉我们‘只要他还活着,就随你处置’。我们照做了。”

“他来的时候没有疯。”路德维希冷静下来,急急地说,“他被强行带到这里。什么狗屁的‘极具攻击性’,他想离开这里!你们这群魔鬼!”

“我可没这么说。布拉金斯基可是琼斯先生的恋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把自己的恋人送到这里来?起先的抗拒是正常现象,布拉金斯基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有精神疾病这个事实。”

“简直是……简直是放屁。”路德维希摇头,爱德华的话像是刺一样戳进了他的心里,“你们这群疯子,把压力发泄到他的身上……自己疯了,就见不得别人正常……”

“您可不是医生。”爱德华说,“要论疯子,没人比得上布拉金斯基。您还记得可怜的莱维斯吗?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还有托里斯,您见过他了吧?布拉金斯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谁接近他,谁就会失去理智,仿佛被魔鬼附体。罗利纳提斯医生和加兰特医生以他们的神智为代价来治疗布拉金斯基,您怎么能说他们是疯子?”

“你们的确是魔鬼。”路德维希说,他掏出枪,指着他,“举起手来,波克。我要铐住你。”

“您不会这么做的。”爱德华笑了起来,“您是来调查布拉金斯基的案子的,不是吗?”

“我想我够清楚了。你们杀了他,这毫无疑问。没有其他的变态会做出这种事来了。”

“我们不杀人,我们是医生。”爱德华说,“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布拉金斯基的确是死在他自己手里。”

“一派胡言。”路德维希说,“他哪来的刀片?他哪来的黑玫瑰?”

“噢,您何必在意这些?我可以向您保证,布拉金斯基是自杀。至于刀片和黑玫瑰……您大概不会想知道。”

“不要卖关子。”路德维希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您不是为了这个而来吗?”爱德华递出相簿,“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路德维希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枪,夺过相簿。他深呼吸,翻开封皮。一行端正的小字在正中央:伊万·布拉金斯基。然而从第一页开始,路德维希就惊出了冷汗,直到他合上相簿,手指都还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相簿里没有他,的脸。是的,他的脸全部被挖去了。

“他厌恶自己。”爱德华的声音飘在他的耳边,“他知道自己成了疯子,他不能接受,他知道自己是变态,他挖去自己的脸,不让自己沾污这些相片。但这总是有临界点的,所以他不再用刀片割去自己的脸,而是割开自己的喉咙。”

有短发的女人,有长发的少女,还有抱着吉他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亚瑟·柯克兰。照片有的是单人,有的是合影,而每一张合影里,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脸都被割去了。

路德维希的神情恍惚,爱德华戏谑地问:“您要走了吗?需要我扶您吗,警官?”路德维希没有回答他,他将相簿紧紧揣在怀里,逃似的跑出了疯人院。

 

 

 

五  基尔伯特

    

直到路德维希看见他的哥哥,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的脸出现在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相簿上,和阿尔弗雷德·F·琼斯、亚瑟·柯克兰等人并列前,他心中一直保持着对他哥哥的敬意和崇拜。基尔伯特年轻有为,破案率在警局里居高不下,路德维希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打破他哥哥的记录,成为纽约市警局最成功的警员。

然而现在,他坐在客厅里。时钟嘀嗒作响,犹如他混乱的思绪。

门开了,基尔伯特哼着歌从外面一摇一摆地走进来,他看见端坐在客厅里的路德维希,歌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基尔伯特问,“调查如何了?”

路德维希不应声,只是直直地望着基尔伯特的眼睛。两人对视着,没人说话。

“你认识布拉金斯基。”路德维希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你认识他。”

“嘿,你在说什么呢?”基尔伯特摸了摸鼻子,“今天你怎么回事?”

“哥哥,你说谎的时候记得不要抹鼻子,不然太容易穿帮了。”路德维希将相簿打开,翻到最后一页,“你认识他。而且很显然,关系不一般。”

基尔伯特皱起眉,说:“嗯……你从哪儿弄到这个的?”

“这不重要。你为什么会认识伊万·布拉金斯基?”路德维希的语调拔高,“而且你装作不认识他!”

“别激动,我亲爱的弟弟,冷静一点。我大概是认识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都快忘了他了。当然了,现在我记起来了。我还没来美国的时候——那时你在上学,我是认识他,在剧院里。他在当杂工,我们可能是因为什么偶然认识了。不久,我就离开了那里,就是这样。”基尔伯特说,“你看,如果不是你……”

“不要欺骗我,基尔。”路德维希揉了揉眉心,“他的死和你有关系吗?你……你曾经是个好警察,富有正义感,而这次,你一直试图劝说我放弃这桩案子。不要再骗我了,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基尔伯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然而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好吧,路德。”

路德维希看着他。

“首先,我没有杀他。”基尔伯特说,“我和他认识,交情不深不浅。你应该知道了,柯克兰看上了他,而我和罗德里赫是朋友,我们避不开。”

“我生日时的笔记本……”

“是柯克兰给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有什么关系?”基尔伯特说,“我来美国,抛下了那里的一切,在这里重新开始。布拉金斯基,那时他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长得漂亮,有才华。柯克兰进出都带着他,可他不愿永远当柯克兰的人。我是这么猜的,因为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也来了美国。”

“前不久?”

“……好吧,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我在巡逻,看见他从疯人院跑出来。”基尔伯特顿了顿,“他的状况可真够糟糕的,我几乎没认出他来,如果不是有人边追他边喊他的名字的话。他看见我,扑了上来,求我救他。我搞不清状况,但我看见他衣服上的牌子,那上面写着‘温馨之家疯人院’,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追他的医生是个棕发青年,他大喊大叫,所幸那条街上没什么人。伊万拉着我的手,喊我的名字,想让我记起他,但你知道,那时候我懵了。‘他疯了吗?’我想,既然他疯了,那么他应该回到疯人院去。”

路德维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把他送了回去?”

基尔伯特耸肩:“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把他带回来吗?这说不通。而且他看起来的确像个疯子。”

“他们折磨他!”路德维希说,“那些医生,他们和疯子呆久了,就把压力发泄在布拉金斯基身上!他是被折磨疯的!”

“你不了解他,布拉金斯基不是什么善人。”基尔伯特冷酷地说,“不然我也不会决定把他送回去。他在欧洲的时候,也是个偷渡客,你知道吗?他杀过人,在他的老家,这件事还是柯克兰替他摆平的。他是个天生的暴力分子。”

“这不是重点。”路德维希说,“不管怎样……”

“不管怎样,他命定如此。”基尔伯特说,“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这件事里和他有什么关系?好吧,路德,听好了。刀片是我给他的,黑玫瑰也是我给他的。我去看过他几次,他疯得厉害,失去神智,还会攻击人。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失控地大哭,医生说他一天得注射好几针镇定剂。慢慢地,他的攻击性由对外转为对内,他开始自残。有意思的是,他认得我,看见我的时候,还能恢复理智。他求我救救他,我怎么救他呢?”

“你不能……”

“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只是不小心掉了一片刀片在那儿而已,我什么也没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杀了他自己。”

“那黑玫瑰呢?”

“也是他要求的。”基尔伯特说,“我只是满足他的请求而已。”

“可是花店说……”

“他让我用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名义去购买。”基尔伯特说,“后来为什么成了亚瑟·柯克兰?好好想想吧,路德。显而易见,他想嫁祸给琼斯,而柯克兰,听到他表弟的名字,就知道大事不妙,抢着背下这个黑锅,可阿尔弗雷德才不会做这种事,如果他想杀他,有起码一百种更高明的办法。”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因为阿尔弗雷德是个神经病,你不可能明白他。伊万·布拉金斯基也是,你也不可能明白他。琼斯是布拉金斯基死亡的罪魁祸首,可只要亚瑟·柯克兰还活着,你就动不了他。当然了,你应该不知道琼斯手下握着全纽约几个黑帮的势力,也不知道他的资产在华尔街排到了第几位,你不必知道。因为你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我亲爱的弟弟,我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些。”

路德维希呆呆地看着相簿,一言不发。

“你要拷上我吗?”

路德维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基尔伯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吗?”

“当然。”

基尔伯特摸了摸鼻子,转过身,笑着问:“那么,你现在有空和我去演奏会了吗?”

 

 

 

六 万尼亚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葬礼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周六举行。除了路德维希和同行的费里西安诺外,到场的只有亚瑟·柯克兰和阿尔弗雷德·F·琼斯。

伊万的棺材里铺满了向日葵,脖子缠上了绷带,表情安详。阿尔弗雷德站在棺材边,替伊万打伞。雨水浇湿了他的发丝,也浇湿了他的蓝眼睛,他低垂着眼,注视着毫无生气的恋人。

亚瑟·柯克兰为伊万念悼词,语气刻板平淡,例行公事。他为伊万倒下第一捧土。有那么一瞬间,雨水好像在他冷冰冰的绿眼睛里激起了涟漪,不过眨眼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柯克兰。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他想为棺材里的人祈祷。但直到黄土覆盖了整具棺材,他也没能念出一个字来。

“真不敢相信,”费里西安诺打了个呵欠,“你居然不和你哥哥一起去奥地利听演奏会,而是来这里参加葬礼!你甚至都没和他说过话。”

“这不重要。”

“那么,你的调查如何了?”费里西安诺轻声问,“是谁杀了伊万·布拉金斯基?”

路德维希看了眼天空。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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