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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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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梅梢雪(一、二)

整理修改版。小情侣一路蹭吃蹭喝的故事。




梅梢雪

 

一 

周泽楷第一次见到叶修是在六月里的西子湖旁。那日艳阳天下微风拂,他还不过是初出轮回的周少侠,一路游历至此,又久闻西子湖盛名,方才寻了个好位置,打算对着粼粼湖光赏心悦目一番,不想眼前突然冒出一把红伞,遮去了大半视线。

周泽楷心中一惊,往侧挪了几步。红伞的主人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拿着烟斗,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位少侠,不知这儿的景色是否合你的心意?”

周泽楷不答,细细地打量起这个显然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身上衣物穿得随意,头发也敷衍般地用丝带胡乱扎起垂在胸侧,撑着一把平平无奇还稍显破旧的红伞,眼角眉梢透着笑意。

“怎么不说话?”青年向前走了几步,“周家出来的人可不该这么没礼数。”

“还请……见谅。”周泽楷被逼得又退了两步。

“见谅见谅,当然见谅。”青年哈哈大笑,“只是见谅归见谅,你还得赔个罪吧?”

周泽楷一愣,想不到眼前这怪人言行真是天马行空。

“看你挺年轻的样子,应该是周家大公子。算你今个儿运气好,我心情不错,你只要陪我一起去取故人的一样东西,我就原谅你了。”

青年神色戏谑,语气却认真得很。周泽楷一时不知是该如何应对。

“瞧你这为难的样子,再给你加个奖励好了。”青年道,“此行结束,我就告诉你一个你想知道的秘密,如何?”

你怎知我想知道什么秘密。周泽楷心说。

青年看他仍是不作答,于是一躬身,收起手中的红伞,左脚在前,右脚在侧,伞尖竟是指向了周泽楷的脚下。

“后生后生……”青年将烟斗丢在一边。“果真是世态炎凉。”

周泽楷皱眉,饶是他脾性再好,也忍不了这怪人满口胡言,这还准备动起手来,当下也将手放在了腰侧双剑上,左碎霜右荒火,正是不久前在江湖上打出了名气的双兵。

青年一挑眉,也不犹豫,直挺挺地攻了过来。周泽楷反应极快,拔出碎霜挡下青年正面一击,竟硬生生地被力道震退了一歩。碎霜坚韧无比,削铁如泥,这貌似普通的红伞打在刀刃上,却是一点伤痕都不见。

这一交势只在一念间,周泽楷单手握着碎霜,略一施力,青年便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这一退不过两三步,青年抖开红伞,向上一翻,伞面收束起来,露出稀疏的伞骨,这一开一合,红伞已然成了长矛的形状。青年提着长矛在手中舞了两圈,却听到前方的铮铮声,原来是荒火出鞘。

周泽楷手持双剑,摆了个起势,眼神如剑身冷光一般咄咄逼人。青年见这架势,手中长矛一指,笑得愈发开心。

“这碎霜荒火之名我倒听过,今日能来讨教讨教,倒也不算无聊。”青年笑道,“只是一会儿被我打趴在地上,你可别哭鼻子。”

周泽楷不与他废话,踏出两三个身位,眨眼间就到了青年跟前,左手碎霜布防,右手荒火强攻,脚下步法不断变换,一时将青年攻得未能有反击之力。

而这青年虽只能全力防守,一招一式间也不显慌乱,倒是防得游刃有余。长矛接下荒火迎头一击,遂接力转了个半圆,周泽楷猝不及防,跟着被甩了一个踉跄,青年抓住空挡却不急着反击,拉开几步距离,又将长矛一抖,恢复了红伞的模样。

“打得不错。”青年道,“差一点就可以赢我了。”

周泽楷将荒火架在身前。“还没完。”

青年一甩头,长辫跟着划了个弧荡到背后。

“还挺好胜。”青年笑道,“我还没介绍一下,我叫叶修。”

他抬起手,对着刚欲开口的周泽楷摆了摆:“不必了,我知道你是周泽楷。”

“周少侠不领情,那不如换个约定?”叶修举着红伞对着空气指指点点,“谁赢,输的的那个就任他差遣半年,如何?”

周泽楷闻言,当即舞着双剑向前袭去。碎霜在空中划出一道蓝弧,紧跟着荒火的剑光利落地斩向叶修门面。叶修不慌不忙地撑满红伞,竟是用伞面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斩!

周泽楷心下大惊,但回想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神兵,并没有这把红伞的份,更没有听说过叶修这个人。短短一念间,叶修旋转伞面,周泽楷不得不腾空跃起,双剑不离伞面,猛地一扭腰身,想要凭力刺破这红伞。

然而这红伞再玄奇也不过是把伞,叶修忙将伞收了回去,趁周泽楷落地的空挡,又将红伞变为了长矛形态,毫不犹豫地直扫周泽楷的腰间。

周泽楷的双脚方才触及地面,这会儿脚尖一点,跃起半人高度。长矛扫了空,叶修半空中一抖,伞面张开,几根伞骨里突然弹出半指长的银钩,正遇上周泽楷再度落地,干脆利落地又扫了过去。

这伞和长矛所扫过的范围大不相同,周泽楷反应迅疾,却也被银钩划破了胸前衣裳,隐隐发疼,想必是破了皮肉。不过周泽楷眼下来不及关心身上伤势,他拧着眉头,不停地思索一切关于这把伞的消息。

叶修一击得手,红伞一扬,撑在脑后,露出笑容。

“怎么?”他握着伞柄旋了两下,银钩衬着鲜红的伞面划出寒光,“连这千机伞都不认得了?”

 

 

 

广城百姓今个儿都知道,将军府前来了两位贵客。

这两位年轻侠士都是外乡人,一个高大俊美,一席黑衣,身侧挂着一墨蓝一朱红双剑,神情冷淡;一个穿着无奇,手执一把红伞,嘴中咬着烟斗,脸上挂着心不在焉的笑容。撑着红伞的那位站在将军府前,抬手拉起门环就是一阵猛扣,时间方才是清晨,这一敲将附近的人家都惊醒了,纷纷跑出门来看热闹。

红伞青年敲完第一波,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黑衣青年离他十步远,一言不发。一炷香过去,无人应门,红伞青年竟抬脚一踹,扯着嗓子吼:“黄少天快出来接客!”

眼尖的人发现黑衣青年又往外挪了挪。

这一吼倒真把门给吼开了,众人有些期待地等着门里走出个侍卫将这两人一顿好揍,不想这门后的居然是喻庄主!

喻庄主身上披了件墨白外袍,显然是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倦容,嘴角微笑却不变,一派温润谦和。

“文州,早啊。”红伞青年朝门里望了望,“少天呢?怎么不来接客?”

喻庄主笑道:“你来得这么早,一定是日夜兼程,不如先进去再说?”

红伞青年道:“还是文州体贴人。”

言罢一收伞,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去,黑衣青年也跟着走入府中。喻庄主扫了眼看热闹的人群,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轻轻关上将军府大门。

门外百姓却也不在意这一大早被吵醒的事了,人群里炸开了锅,都纷纷猜测这两个青年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在将军府前大放厥词,直呼将军姓名,还能让蓝雨庄主亲自来开门。

只是门外再热闹,门里的人是听不见看不着的。周泽楷一路跟着叶修,而喻文州却走在他的身后。叶修熟门熟路地绕过一条又一条小道,踏上荷塘小桥的时候,发出一声感慨。

“文州,你该提醒一下少天,这花都快萎了。”

周泽楷瞥了一眼池塘中开得正盛的荷花,不明所以。

身后喻文州附和了一声。

叶修转头看着周泽楷:“小周,你觉得这儿景色如何?”

周泽楷答:“很好。”

广城地处南方,气候闷热湿润。将军府内部建得清雅恬淡,看起来舒爽清新。周泽楷早对这位镇国大将军黄少天有所耳闻,算起来,对方和他还是相同年纪。只是他还不知道黄少天和富可敌国的喻家家主有联系。

最令他吃惊的是,这个叫叶修的人,似乎和这两位奇人关系匪浅。

 

一月前他与叶修在西子湖一战,最后落败。问起他的身份来历,他绝口不答。虽是赢家,叶修也不真去差遣周泽楷,只是让他陪着一起去找故人遗物。周泽楷想来自己本就是出门游历,又对叶修颇为好奇,再者毕竟与人家作了约定,也就欣然答应了。

从西子湖边走到将军府中,这一路走来,周泽楷不善言语,便常常是叶修一人在那儿喋喋不休。时而对百花谷主张佳乐宣布退位一事评头论足一番,时而对在武林大会上败给后来人的王杰希唏嘘一阵,周泽楷在一边默默听着,心中不停揣测叶修的身份。然而揣测了一个多月仍是毫无头绪。

虽说是两人结伴同行,但行程线路都是叶修定下的,周泽楷原先不明白为何明明素不相识叶修还执意要他做结伴人,后来当两人下榻到城中客栈,叶修双手一摊和掌柜一起瞪着他,而周泽楷不得不掏出两人份的银两时,他才了解个中缘由。

身怀绝技却穷得两袖清风,名不见经传却似乎和各大江湖名人有着千丝万缕,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身份,眼下还和朝廷的人搭上了关系。

周泽楷心下风起云涌,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将军府不算大,三人走了片刻,已经到了堂屋。正中央站着一个身着水蓝外衣的青年,眉目英朗,气势雄雄,想必就是黄少天了。

一见着叶修,黄少天就扑了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使劲朝他身上捶了几拳。

“你背上不背几根竹条,胸前不挂个牌子,怎么有脸踏进我将军府大门?”

叶修笑嘻嘻地挣扎了几下:“少天,许久不见,脾气见长啊?”

喻文州领着周泽楷入座,为四人沏茶。

“都坐下来说吧。”

黄少天又和叶修打闹了一阵,才陆续搬过椅子坐下。

“这是谁?”黄少天看见周泽楷,好奇道。

叶修一口咽下杯中普洱。“哎,烫……这是我小跟班。”

“跟班?你居然还能有跟班?”黄少天大惊,上下打量起周泽楷,“不像啊,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像跟班吧?叶修,你该不是欠了人家钱还不清……”

“这位应该是江南周家的大公子。”喻文州道,“周泽楷周少侠。”

周泽楷闻言,起身行了个礼。黄少天这才看见周泽楷腰间的双剑,恍然大悟。

“周少侠这是……”

“出门游历。”周泽楷道。

“凑巧结伴。”叶修接上。

黄少天疑道:“凑巧?”

喻文州打起圆场:“我看大家都挺劳累,先休息一阵,夜里再好好叙叙旧?”

叶修一口应下,周泽楷随着叶修,黄少天尽管有些不舍,也只得放两人回去。喻文州指了较近的院子,叶修便自己循着路走过去。院子里分东西两间,叶修也不客气,直接要了东边的,周泽楷也就顺势住进西厢房。

安置好包袱,往榻上一躺,浑身的疲累便涌了上来。周泽楷这才觉到一路来的舟车劳顿,眼皮一睁一合,很快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叶修正端着一叠包子坐在床边,嘴里咬着一个,看周泽楷睁眼,随手丢去一个。周泽楷反应极快,伸手借住,看着手里有些发凉的包子愣神。

“看什么?”叶修口齿有些不清,“吃啊。别跟黄少天客气。”

周泽楷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是肉馅的。

“吃完跟我出去逛逛?”叶修道,“广城风景美食皆是一绝,上回来还意犹未尽,想着必要再来好好玩玩。”

周泽楷捧着咬了一口的包子,点点头。

 

今日天色不错,街市也热闹。不少人认出了叶修和周泽楷的打扮,在一边指指点点。叶修笑着打趣,道是小周你长得太风流倜傥,不少大姑娘都盯着你脸红呢。

周泽楷长得的确一表人才,加上打扮讲究,倒真是博得不少目光。叶修一路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甚至还带了两串糖人,做糖人的大娘还送了一串给周泽楷,叶修接过一看,乐得笑弯了腰,留周泽楷有些尴尬地举着按他的模样做成的糖人。

走走停停,两人都觉着有些累,便寻了一家茶馆坐下。叶修挑了个靠窗的包厢,把玩着买来的串珠。

“如何?”

周泽楷正给叶修倒茶,答:“好。”

“是个定居的好地方。”叶修道,“少天早些年四处征战,讨了皇帝的欢心,赐他一座京城大宅,但他还是喜欢住这儿。”

“黄将军是广城人。”

“没错。文州也是。你是不是奇怪他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周泽楷点头。

叶修笑道:“其实他们本是一家人。”

 

喻家还未发家的时候,黄家也还是个小门小户。喻文州和黄少天住对门,来来往往二十几年,一个中了文探花,一个中了武状元。广城人都道喻家要出大官,黄家要出将军,真真是给广城脸上贴了一层金。却不料喻文州毅然辞了京城官职,回乡做他的生意,而黄少天入了朝廷,一战成名,声名荣华享不尽。喻文州也一跃成为喻庄主,坐拥家财万贯。

“少天在外打仗的时候,文州给过不少提点。”叶修道,“有一回还是让我快马加鞭给送去的口信,三天三夜直达边疆。你看,他们一个有财,一个有权。”

周泽楷明了了几分。

“文州早有预见,所以当初没留在京城,也和少天保持低调联系。皇帝要是知道本朝将军和蓝雨庄主交情匪浅,可不会给他们好日子过。”

“你是不是还奇怪,我们来找他们做什么?”

周泽楷道是。

叶修低笑两声,将千机伞提上桌。

“就是为了它。”

 

 

 

 

当今天下奇人逸才青出于蓝层出不穷,三门六教九派十二帮日争夜斗,偌大江湖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能为人津津乐道的奇闻异事。周泽楷未及弱冠时正值江湖各方势力斗得风生水起,现今闻名江湖的众多奇人皆出在此间。

如那年百花谷遭邪教突袭,谷主遇刺。还是一名弟子的张佳乐手执两柄短剑,和同门弟子孙哲平破开邪教包围,剑光所到之初再无生息,繁花满地皆是殷红,两人三剑血刃邪教百人,之后张佳乐继任百花谷主,那日景象也被后世称作“繁花血景”,除了一人外,世上已无见过此景的活人。

再如霸图镖局韩文清凭一身精湛拳法打出一条无人敢劫的走镖路线,不日便成了叫价最高的第一镖师,摇身一变坐上当家位置,同时将镖局更名,是为日后叱咤江湖的霸气雄图,黑白两道皆要敬畏三分——依旧要除去一人。

风起云涌十余年,旧容新颜日夜变,但有一个名字,凡是江湖中人,甚至远及朝堂,定都有所耳闻。

此人就是那活着见过繁花血景、孤身挡下霸图镖车,人称“斗神”的叶秋。

叶秋精通各类武器,深谙各派特色,可谓无所不通,甚至有一手铸造兵器的绝技。流传于世的有两件,一为长矛却邪,二便是千机伞。而众人只见过他舞着却邪走天下,却从未见过千机伞的姿态。这两件绝世神兵,一个现于世,一个传于言。关于千机伞的传说只有一句,那便是“矛身十尺染红梅,伞里千机为雪飘”。

不少人道叶秋不过是虚造了一个仅存在于传闻中的千机伞,为的是堆砌虚名。这番言论必会被指为胡乱猜测,以叶秋的声名实力,何必费这个苦心?可尽管如此,直到“斗神”叶秋遭所属嘉世算计而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千机伞仍只是一件无人不知又无人知晓的兵器。

 

 

“之所以让它躲躲藏藏尘封那么多年,是因为千机伞不过是个半成品。”

叶修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赞了一声好茶。

“半成品?”周泽楷诧异道,一月前千机伞展现出的威力竟只是一半?

“是。”叶修点头,“此行就是为了将千机伞完成。”

“为何?”

“你说为何,问的是原因,还是方法?”叶修笑,又紧接着道,“你怎么不问问,千机伞怎么会在我的手里?”

周泽楷不语,心道问了你也不会说。

叶修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不是我不会说,而是你不会信。”

周泽楷看了看面前的红伞,摇头道:“我信。”

“真的?”叶修道,“说起来,你倒是没怀疑过这千机伞的真假。”

当叶修撑着一把朴实无华的红伞,道出它就是江湖上沸沸扬扬争论了十数载的神兵时,周泽楷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我很好奇。”叶修举着空茶杯细细端详,“江南周家从商,通黑白两道。你是周家公子,从小对江湖中事耳濡目染定不少,千机伞的名号更不会没听过。就这么轻易相信我一介无名小卒的话,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

周泽楷答得飞快:“我见过。”

叶修好奇道:“见过什么?”

“千机伞。”

“哦?”

“还有……”周泽楷定定地看着叶修悠然的神色,“叶秋。”

 

 

“这倒有意思。”叶修听了倒不惊奇,端起茶壶倒着茶水,“你该知道,叶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也该知道,从没人见过千机伞。”

周泽楷不否认,听着叶修继续道:“你说你见过,莫非是在梦里见过?”

“还有,你要是见过叶秋,那你怎么会信我手里的就是千机伞?你要是信了我手里的是千机伞,你怎么能说你见过叶秋?”

叶修边说边笑,神色轻佻,尽是对周泽楷的讥讽。黑衣青年静静等着叶修言毕,才开口说了五个字:“你不是叶秋。”

叶修点头:“那当然。”

“可它。”周泽楷指指红伞,“是千机伞。”

叶修了然道:“你都说对了。所以现在问题又绕了回来——你怎么不问问千机伞怎么会在我手里?”

周泽楷看着叶修狡黠的笑容,无奈道:“为什么?”

叶修满意地颔首。

“因为我是叶秋。”

 

房内一时没了声响。

叶修和周泽楷对视良久,忍不住问:“你这是信,还是不信?”

周泽楷道:“你说,你不是叶秋。”

“没错。因为叶秋只是个名号,其人根本不存在。”叶修得意地笑笑,“我怎会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你不是。”周泽楷断定,语气坚决。

“周少侠,周公子,你不是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信吗?”

“我见过他。”周泽楷道,“你不是。”

叶修放下手中茶杯。

“行,就这么说。我的确不是。”他道,“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该问,我到底是谁?”

周泽楷摇头。

“为何。”他提醒。

叶修一拍桌子。“不愧是周家大公子,一语中的。那再回到‘为何’上。”

“你可知叶秋为何被嘉世驱逐?”

 

 

江湖黑白两道,霸气雄图占黑,白道之首定属嘉世无疑。叶秋执掌嘉世长达十年,副掌门刘皓觊觎正位已久,终于联合陶轩逼迫叶秋下位,之后更是派出杀手一路追杀至中草堂的地盘。叶秋将追兵除尽,身负重伤之时却被微草转身隐入微草林,遂沓无音讯。他大概想不到自己与韩文清遥相对抗数十载,最后却被自家人捅了一刀。

“略知一二。”这些消息早已遍布整个江湖。

“虽然你知道的这一二未必占到真相的一分,但这个‘为何’不重要。”叶修收起伞,“我们为何要完成它?”

不等周泽楷回答,叶修便接着道:“为了清洗嘉世。”

“叶秋离开嘉世时虽势单力薄,但好歹也是‘斗神’。刘皓为了防他,设计先将叶秋的却邪夺了到手。少了却邪的‘斗神’好比没了门牙的老虎,可惜他忘了一件事。”

“就是千机伞。刘皓想不到,也找不到。”叶修笑,“老虎没了门牙,可还有一双利爪。”

“叶秋铸造千机伞时,刻意留下一个半成品。要得到完整的千机伞,得先取到不少稀世材料。这些材料被放在江湖各处,皆由叶秋挚友保管。”

“黄将军和喻庄主?”

“对。”叶修点头,“如此一来,哪怕千机伞落入他人手中,也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

“材料之一便放在广城。此外还有中草堂、雷霆县,甚至霸气雄图。”

周泽楷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只听闻霸气雄图与嘉世势不两立,不曾知道当家的韩文清与叶秋还是挚友。

叶修见他又惊又奇,大笑道:“你这反应,我还是第一次见。”

周泽楷有些摸不着头脑。叶修解释道:“这番话要是给别人听见,多半就招呼上来了。哪还有你这副要信不信的样子。”

周泽楷伸手碰了碰茶杯,还剩些余温。他本想将满腹疑问抛出来弄个明白,转念想起叶修这一个月滴水不漏,自己又不是善言之人,终究还是选择将杯中新茶一饮而尽。

他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

叶修动作极快,抄起千机伞,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皆是从周泽楷包袱里拿来的,颇潇洒地扔在桌上。“去结账。”

言罢,当了甩手掌柜,独自出了包厢。周泽楷仍坐在原位,看着桌上碎银,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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